续上： 职场书架：升职游戏（上）

第二部分               

各取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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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上午，叶小荼接到田樱樱的邀约电话，两人约好下午三点在上海十方科技集团下属的那一家KPPD会所内见面，她们当然并不是为了休闲健身或美容而来。
上海凯奇国际那笔订单固然要争取，但是那毕竟不是一个关键大单，无论成功或者失败，对于第一季度上海市销售情况的影响都不大，只有上海十方科技集团那样的订单，才对销售业绩有决定性作用。
叶小荼此前已对KPPD会所的相关信息作了一些大致了解，它与十方科技集团旗下的“十方投资公司”关系十分紧密，如果能够与KPPD会所的管理人员搭上线，就可以通过他们找到“十方投资公司”的人，然后进一步联系十方科技集团的相关人员。这些客户关系就像九连环一样环环相扣，每一个环节都不能断掉，工作是一步一步做的，人是一个一个熟悉起来的，也许这个KPPD就是一个打破十方科技集团销售坚冰的突破口。
田樱樱和叶小荼并肩走进KPPD会所的豪华前厅，立刻就有迎宾员笑容满面地迎上来，轻言细语地问候，然后有一名引导员近前，仍然态度十分和蔼地嘘寒问暖，将她们带到预定好的一间贵宾SPA室。
SPA室的设计十分温馨幽雅，乳白色的墙布，浅蓝色的地毯，细密轻柔的白色线帘随风微微摇曳，原木色的条桌上放置了一束新鲜的郁金香和几色鲜嫩欲滴的水果，香薰灯里飘逸出一缕缕清淡的佛手柑香味儿，不知何处传来一首经典的钢琴曲目，声音若有若无。
叶小荼很喜欢这种轻松愉悦的环境，但是她没忘记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她仰躺在美容床上的时候，有意找那位美眉技师说话，问道：“你们是属于十方科技集团的吧？那边部门的主管来这里是不是都有VIP折扣？”
“总部的主管们很少来这里，即使他们来，我们客户主管也都一视同仁的，只要来KPPD的客人，全都是我们的VIP顾客。”技师说话的声音很温柔，措辞很圆滑，口音带着几分吴侬软语的江南味道，让人听着很舒服。
叶小荼追问道：“哦，那你们的客户主管每天都来会所上班吗？今天在这里吗？”
“在啊，周末客人多，带朋友一起来的也挺多，邱主管都要关照一下的。就像叶小姐您，今天虽然是第一次和田小姐一起来，以后一定是我们的好朋友啊，待会儿她会过来看您的。”
叶小荼不禁暗自佩服这些服务行业的“套路”。KPPD会所的客户主管积极热情地看望老客户带来的新客户，目的性不言而喻，人最难抗拒的往往就是这“温柔一刀”，他们按照老方法来盯人，却没想到这次来的人并不是有效客户。她心里暗自好笑，想道：“这回你们可看走眼啦，我叶小兔今天可不是来消费等着当你们会员的！我是来找人的，正巧你来找我，我当然求之不得！”
这种高档会所的服务水平毋庸置疑是第一流的，叶小荼和田樱樱像木偶一样按程序做完了一整套SPA之后，又被带到一间浅黄色的茶室内，技师给她们分别斟了一杯香甜诱人的蜂蜜花草茶，打开优美的轻音乐，叮嘱她们好好休息一阵儿，然后礼貌地退了出去。
田樱樱一边喝茶一边问：“你觉得这地方服务怎样？我们下次还一起来吧。他们可真是够黑的，不管你的会员卡里还有多少余额，年卡过期就作废，下次我不会再收我爸爸这样的礼物了。”
叶小荼伸了伸胳膊，四面张望了一眼笑着说：“服务是不错，可惜我等的人还没来。”
田樱樱有些诧异地问：“你在等谁？你在这里有熟人吗……”

她的话音还没落，休息室外轻轻响起来一阵敲门声，紧接着是一个甜美的女声问：“我可以进来吗？”
叶小荼忍不住向田樱樱做了一个鬼脸，低声说：“说曹操，曹操就到，”然后又高声道，“请进吧！”
随着贵宾休息室原木质格子门的轻轻滑动，KPPD会所客户主管邱泓像猫一样，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了进来。
据说曾经有人作过统计，说中国的美女至少有70%集中在第三产业里，这句话的准确性在KPPD会所得到了高准确度的验证。从叶小荼进入KPPD会所的第一分钟到现在，她基本没见过一个长得难看的人，无论是迎宾员、引导员、美容技师，还是这位客户主管，全部都是大美女，简直让人眼花缭乱。
眼前的邱泓，不但年轻漂亮，还长着一双秋水般明亮的眼睛，仿佛会说话。她身上穿着一套绿色与白色相间的工作服，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干净，极富亲和力。她带着亲切温暖的笑容，看了看田樱樱，又转向叶小荼，轻声打招呼说：“田小姐是熟客了。我叫邱泓，是KPPD的客户部主管，很高兴认识叶小姐。”
叶小荼立刻翻身坐起来，亲切地打招呼说：“彼此彼此。”
田樱樱似乎有些明白叶小荼的意图，她故意闭上眼睛说：“你们聊聊吧，我先眯一会儿。”
邱泓果然善解人意，立刻小心翼翼地说：“哎呀，我来得不是时候，会不会影响您休息？”
田樱樱忙说：“不会，你们说你们的，我喜欢听着人家说着话休息。”
邱泓温柔地笑了笑，这才转向叶小荼说：“听说田小姐昨天打电话来预约，今天要带一位朋友一起过来，我就猜想是谁呢，果然不出我所料，又是一位大美女……天生丽质固然重要，后天也需要保养的，女人一定对自己好一点儿才行，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做我们KPPD的长期会员呢？”
邱泓照例将一大堆糖衣炮弹、甜言蜜语扔了过来。然而，这些话对于叶小荼来说基本上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作为邱泓的半个同行，她几乎能够猜到她的下一步会说什么。为了给邱泓留下一个好印象，她不时地“嗯嗯啊啊”附和几句，以便让邱泓尽情施展她的游说才华。
在这个过程中，叶小荼则在苦苦思索如何“拉拢”这位客户主管的办法，终于让她想到了一个可行的方式。等邱泓略有停顿，向她发出一个疑问句的时候，叶小荼立刻问：“邱MM你是哪里人呀？”
“Z省J市，小地方，不知您听说过吗？”
果然不出所料，叶小荼不禁暗自高兴，J市与叶小荼的老家T市隶属同一个省，两市相隔并不远，她的一个表姑还嫁到J市，对J市可谓一点儿也不陌生。她立刻瞪大了眼睛说：“你是J市人？那我们岂不是半个老乡？我是在T市长大的，我家在J市有亲戚。”
在出外谋生的异地，“老乡”关系向来是一种拉近距离的手段，往往背井离乡越远，可以称作“老乡”的范围就越大。Z省离上海不算太远，J市人和T市人之间互称“老乡”，虽然有点儿牵强附会，也不算太离谱。
邱泓一听，立刻也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地说：“真的吗？真是太巧合了，说实话，我刚才听您说话的时候，也觉得带家乡的口音……您多大了？”
“今年虚岁二十六。”
邱泓笑了笑，说：“我比你小一岁，毕业于老家J市的一所职专，来到上海后一直在服务业工作，快八年了，前几年才跳槽到KPPD会所。您是大学毕业后来上海的吧？”
“我从T大毕业的。”
“T大？我弟弟也在那里上学，理工学院的，刚上大一……”
一来二去，叶小荼和邱泓两人居然以“老乡”的身份攀上了交情，两人攀谈起来，越说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的架势。
田樱樱听她们俩说得有趣，也不假装打盹了，聚精会神地旁听聊天。

各取所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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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荼并没有对邱泓隐瞒自己是外企营销人员的身份，甚至隐约地暗示她，英国UP公司的客户群也是“高端”群体。两个身在不同领域，互相之间没有竞争威胁、掌握着不同资源的人，在目标客户大部分重叠的情况下，可以选择也应该选择的一种交往方式就是??互通有无地合作。
邱泓是个精明的人，她迅速领会了叶小荼的意思。
同为营销人员，叶小荼和田樱樱手中想必有不少客户资源，结识一下当然没坏处，从叶小荼有意或无意中透露的情况来看，她们手中掌握着不少大型企业客户资源，和这些客户的直接联络人也比较熟悉，而这些人往往都是身价不菲的董事长、总裁、总经理或者大股东，最差也是部门经理，他们都极有可能成为邱泓的客户。况且，田樱樱父亲是KPPD会所的老主顾，叶小荼和田樱樱一看就是外企女白领，她们身边交往的人群档次应该不低，不排除有成为会员的可能性。同时，在攀谈过程中她发现，她们也确实有不少彼此都认识的熟人，比如叶小荼去年签单的上海亨利集团，他们的总裁秘书高曼云小姐就是邱泓的金牌贵宾之一。
营销关系中最重要的是“人脉”，叶小荼与邱泓彼此都是同道中人，深谙其重要性，说起话来自然就容易许多，邱泓主动提出说：“没想到我们这么投缘，叶姐你以后一定要多多关照小妹我呀！”
从邱泓口中的“叶小姐”变成“叶姐”，叶小荼见时机已到，立刻坦白地告诉她说：“说实话，销售这碗饭真不是好吃的，难啊！最近我们公司在跟上海十方科技集团的一个财务软件项目，但是，目前既没有内部消息，也不清楚集团的情况，贸然打电话过去，都没人理睬我们。你认识十方科技集团的人吗？”
邱泓凝神想了想才说：“我只知道投资公司里有人负责这一块的，应该是客户服务部，我认识他们一位姓许的经理，”她说到这里，抬起一双明艳的眸子，对叶小荼说，“不是我不想帮你，我只是一个下属公司的主管，平时和集团那边也没有什么交往，认识的人也不多……你们是国际知名大公司，应该有很多资源吧？”
叶小荼不笨，当然知道邱泓的意图，作为对老乡的帮助，或者说交换的条件，她点了点头说：“我手里有一些关系不错的客户朋友，可能有一些有希望成为你的新客户，名单我需要整理一下，明天发邮件给你。你再想想看，KPPD会所这边有没有集团的熟人？”
她的言下之意也很清楚，她会给邱泓想要的信息，但是，也希望邱泓能够提供一个十方科技集团内负责这块业务的Keyman的联系方式。
邱泓立刻满面笑容地说：“太谢谢你了，你可以先打我们十方投资公司许经理的电话，就说是我的朋友，问一问内部情况也好，”随后，她拿起佩戴在胸口的手机翻看了一下，接着说，“集团总部领导那边，我再帮你打听打听，有消息立刻告诉你。”
叶小荼顽皮地伸了一个指头说：“好，我们一言为定。”
邱泓微笑点头，心照不宣地说：“一言为定，以后互相关照。”

叶小荼和田樱樱一起离开KPPD会所的时候，心情和身体都如同经历了一场SPA。
她没想到争取邱泓的合作竟然如此顺利，没有花费太多力气就得到了想要的内部消息，不但有关键人物的联系方式，还能使用邱泓的招牌，对于她来说，这些资料已经不少了，哪怕只有一条线索，她也会追踪到底。
奇怪的是田樱樱，她一直保持沉默，直到和叶小荼各自分手准备上TAXI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说：“Yolanda，我们这么做，算不算出卖公司信息和客户隐私为自己牟取利益呀？难道做营销就必须这样吗？”
叶小荼没想到田樱樱会考虑到这个问题，看来田樱樱是个眼睛里不揉沙子的女孩，她的问题很尖锐，几乎一针见血。
可是，营销究竟该怎么做？这个问题是叶小荼无法回答的。试问，在目前市场并不规范的情况下，即使是名声响当当的跨国大公司，谁不是游走在道德与法律的边缘，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拼命地推销自己呢？谁又敢说自己公司的营销是全凭产品质量，没有人际关系的博弈，没有各种利益的交换与权衡呢？“水至清则无鱼”，清或不清，必然有一个“度”，然而这个“度”的火候，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拿捏得准。
叶小荼想了一想，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对田樱樱解释说：“私下交换客户资料，确实不是一种光彩的方式，甚至有些出卖信息的嫌疑，但是KPPD会所是注重信誉和形象的企业，如果这一次不是KPPD会所而是别的公司，我也不敢轻易这么做。再说，看得出邱泓是一个有分寸的人，她不会滥用我们的信息，也不会做太过分或者出格的事情。反过来想，假如我们的客户恰好有兴趣成为她们的会员呢？我们岂不是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田樱樱的脸上依然是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她似乎并不快乐，很勉强地应答说：“我做过市场，可我不懂营销，也没想过会是这样……也许我还需要好好磨炼一阵子，才能做一个合格的Sales吧。”

叶小荼拿到许经理的联系方式之后，立刻就给他打了电话，虽然十方投资并不是十方科技，也不是叶小荼的最终目标，却是一架必不可少的桥梁。
给陌生客户打陌生电话，对叶小荼而言早已轻车熟路，她一报出邱泓的名字，许经理说话的态度果然就不一样了，语气顿时变得亲切了许多：“你和小邱很熟吗？”
“我们是老乡。”叶小荼顺势绕了个圈子说，“您看什么时候有空，我去您公司拜访一次吧？我保证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只要十分钟就行，我把我们公司的资料给您带过去，您如果现在没时间看也不要紧，或许将来有一天用得上。”
经过她的一番游说之后，许经理似乎也不太好意思继续拒绝，回答说：“好吧，你周一过来找我。”
叶小荼心中暗想，有熟人牵线的效果确实不同，邱泓这条线索的价值远远出乎了她的想象，这位许经理似乎很给她面子，能面谈就是机会。

周一上午，叶小荼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了上海十方科技集团所在的青禾大厦。
上海十方科技集团是一家大型科技集团，成立于一九八六年，公司年平均销售额高达六亿多元，员工总人数约一万五千余人。他们经过改制后，目前的企业性质是民营企业，也是上海市区一个重要的科技龙头企业，非常受政府关注。他们有一幢58层的办公大楼，取名“青禾大厦”，大厦楼壁上龙飞凤舞的几个硕大书法字，据说是某位著名的前上海市长亲笔题写的墨宝。
在今年之前，上海十方科技集团一直在使用美国SUN公司的财务软件，合同即将到期。美国DOOM公司的鼻子也很灵，早在叶小荼找上门来之前，他们已经有相关人员介入了；美国SUN公司当然也不想放弃这样的大客户，双方在价格上咬得很紧，看样子上海十方科技集团极有可能会在他们当中选择一家，她需要面对的竞争对手还是原来那两个老对头DOOM和SUN。这一年多来，叶小荼基本摸清楚了包括美国DOOM公司、SUN公司和英国UP公司这三家软件公司通常对客户的报价方式和套路，只不过这次情况有点儿特殊，他们并不是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别人早在英国UP没有介入之前就已经引发了一场价格战争，现在十方科技集团得到了怎样的新报价和附赠优惠条件呢？依然不得而知。目前当务之急，就是摸清竞争对手的底细，因此一定要“深入敌后”，设法套出真实的情况。
尽管对方来头不小，但是相比叶小荼刚进英国UP公司时的第一笔订单买家??上海亨利集团而言，上海十方科技集团这样的客户并不是什么庞然大物。因此，她依然保持着足够的信心和勇气。

叶小荼顺着标示牌很快就找到了十方投资公司所在的楼层，也顺便“侦察”了一下十方科技集团其他几个部门的办公场地，令人庆幸的是，十方投资公司与主管软件系统项目的集团客户服务部楼层十分接近，一个在九楼，一个在十楼，看样子步行就可以了。
她兜了一个小圈子，终于找到了许经理的办公室，敲门后进去，只见办公室内坐着一个模样四十开外的中年男人，浓眉大眼，身形颇为高大，一看就是北方人，许经理电话里的口音带东北腔，看样子就是他了。
果然，那男人很客气地站起来和她握手，自我介绍说：“我姓许。”
叶小荼急忙递过名片，笑容满面地与他寒暄。
许经理看了看她的名片，若有所思地说：“我听邱泓说你是她的好朋友，你们公司做过很多大集团业务，想认识我们集团客户部的人，对吧？”
“对。”
许经理二话没说，拿起内线电话拨了一阵，对着话筒说：“小林，你现在有空吗？到我这里来坐坐，谈件事情。”他放下电话，接着对叶小荼说，“林莎莎是集团客户服务部的经理助理，我将她请过来了，我们一起沟通沟通。”
叶小荼正愁找不到打通十方科技集团的通道，没想到许经理主动请来了林莎莎。美女邱泓的力量果然不可小觑，她不但给了叶小荼想要的信息，甚至还做了更多的事情，所谓朋友的“边际效应”莫过于此。
没过多久，一个风风火火的女孩就闯了进来，她留着一头干脆利落的短发，很随意地穿着一件纯白色风衣和牛仔裤，模样颇为精明能干，她打量了办公室内的人一眼，向许经理说：“您找我有何贵干？”
许经理哈哈笑了一下，说：“当然是好事，我这有个朋友，他们公司也是世界五百强软件公司，集团的软件系统还没更换吧？你们正好切磋切磋。”
林莎莎果然作风豪爽，主动伸出手来说：“你好，我们聊一聊！”
通常，能够在下属公司的一位部门经理面前毫不怯场的助理，一定是对领导有相当影响力的人，叶小荼当然不敢怠慢她，迅速伸出手来和她握了握：“很高兴认识你！”
接下来，叶小荼按照惯例做产品介绍，林莎莎不停地问东问西，三人坐下谈了足足一个上午。
叶小荼心里暗自高兴，和客户待在一起的时间越长，游说的机会就越多，做销售向来都是不怕客户挑刺，就怕客户不理不睬，只要能说服林莎莎，进入十方科技集团客户服务部面谈就有希望了。
许经理旁听了好一阵，忽然低头看了看手表，提醒她们说：“快到午餐时间了，我请你们两个吃顿工作餐吧！”
叶小荼求之不得，马上说：“我请我请！”

许经理轻车熟路地带着她们到了一家干净清爽的餐厅，点菜之后还向服务员要了一大箱啤酒。
林莎莎立刻解释说：“许经理是东北酒仙，在集团绰号‘来一箱’，这点酒对他来说是小Case啦！”
许经理给自己开了一瓶啤酒，然后开了一瓶给叶小荼，递到她面前说：“你做销售的，能喝酒吧？”
鉴于叶教授夫妇对女儿们管教严格，叶小荼和叶小蘼姐妹俩从小都是滴酒不沾的。但是，自从上次叶小荼与江尚吃大排档喝啤酒醉倒，被他带回家过夜之后，她开始意识到，能喝酒并不一定是不良嗜好，在适当的时候反而有保护自己的作用。
因此，前往W市担任销售主管的时候，叶小荼开始有意识地“培养”这方面的能耐，事实证明，这种训练是起到了一定作用的，中国的酒文化源远流长，无论是白酒、红酒、啤酒，能喝一点儿总比一点儿不能喝好。那时候，她的助手岳婷婷还给过她一个“秘方”，是一种叫做“酒仙”的进口保健药品，主要成分是山楂片，号称在喝酒之前吞一颗下去，至少可以增加一倍的酒量。经过在W市的刻意训练，现在的叶小荼，不仅能喝红酒和啤酒，就是二两白酒也不在话下。只不过，不到必要的场合通常她是不喝酒的。
早在拜访许经理之前，叶小荼已经大致了解过青禾大厦附近的餐厅分布情况。金山路一带所处的地方并不算繁华，甚至有点儿偏远，午餐可选择的余地并不大，无非就是本地的一些风味菜馆、杭州菜、湖南菜之类，即使选一家环境好的，请客户吃一顿饭没有太高的消费，是名副其实的“工作餐”，真正的商务宴请不会选择这种地方，许经理毫不避嫌地带着她们来这个档次一般的小餐厅吃饭，目的当然不是为了吃。由此可见，许经理确实是一个豪爽的东北人，与这样的人打交道，扭扭捏捏装淑女显然很难获得他的好感。
叶小荼还希望从许经理身上得到更多的信息，这瓶酒也就不能不喝了，于是爽快地将酒瓶接过去说：“您既然说喝，我当然要喝啦！”
许经理果然很开心，眉开眼笑地又开了一瓶啤酒给林莎莎，林莎莎同样也没有推辞。
叶小荼想起自己此行目的，也不再客气扭捏，摆出了一副老朋友聚餐的架势，给他们俩上菜，倒酒，喝酒，说来也奇怪，酒确实是拉近距离不可缺少的东西，一顿简单的午餐，三人吃了不下两个小时，几瓶啤酒下肚，许经理就不讲客套话了，林莎莎也不矜持了。
吃到最后，爽直的林莎莎终于将该说的信息全都说了出来。
美国SUN公司和DOOM公司的报价与叶小荼预想的差别并不大，各种优惠条件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她迅速将几家公司作了一番分析比较，然后发现除去价格因素，相对而言美国DOOM公司在财务软件方面的实力最强，而这一点无论是英国UP公司还是美国SUN公司，都是比不上的。
叶小荼正觉得犯难，许经理补了一句说：“其实，集团和美国SUN公司合作也快两年了，没出现什么问题，双方关系也处得不错，我看况总的意思和他们续约的可能性还比较大。”
林莎莎歪着脑袋，摇了摇手说：“那可不一定……美国DOOM公司毕竟是名牌公司，况总其实也就是说说而已，最后又不是他说了算。”
叶小荼知道他们反复提及的“况总”必定是集团客户服务部总监，故意带着一点儿懊丧的情绪追问道：“照你们这么说，我们公司岂不是一点儿希望都没了，还没参战就自动出局了？”
林莎莎见她着急，便说：“你不要慌，如果没一点儿希望我今天还找你谈什么呀？这样吧，你找个时间到我们部门来一下，和况总见面谈谈，这事能不能轮到你们，和领导谈过之后不就知道了!”
叶小荼想了一想，觉得她的话有道理，毕竟林莎莎是况总的助理，她既然还饶有兴趣地凑过来看了大半天他们的资料，事情应该还没到让人绝望的地步，还值得一搏。

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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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荼吃完一顿简单的应酬午餐，从“青禾大厦”附近坐TAXI离开的时候，她随手打开手机，给远在广州的江尚拨了一个电话。
因为江尚白天很忙，通常情况他给叶小荼打电话的时间大多是夜晚，叶小荼也很配合，从不在工作时间找他。今天，也许是喝了一点儿酒的缘故，她忽然很想听听他的声音，心底暗想，其实不需要说太久的话，只要听他打个招呼就好。她打通了江尚的手机，是正常接通的声音，却迟迟没有人接听电话。
叶小荼觉得奇怪，江尚是很注重“机德”的男人，而且作为营销总监，也很少会这样反常。是手机没电了，还是江尚今天没有随身携带手机呢？她尝试着拨打了第二遍，情形依然如故，还是没有人接听电话，再打第三次，那边竟然关机了。她心里暗自纳闷，却也只能宣告放弃。
就在她准备将手机放回拎包的时候，一阵悦耳的音乐声突然响了起来，她看了看号码是英国UP公司上海办事处销售部打过来的，料想是紧急事务，按下接听键说：“你好。”
手机里传来上海办事处经理Gary的声音：“Yolanda，你在哪里？”
“刚从客户那里出来，公司发生什么事了吗？”听Gary的声音很急促，叶小荼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
“是的，有点问题。你手下新来的那个Tammy出了点岔子，Oscar在发脾气，召你火速回公司，你赶紧回吧！”
叶小荼一听“Tammy出了点岔子，Oscar在发脾气”就知道绝对不是小事，忙说：“帮我告诉Oscar，我半小时内到。”

叶小荼一面以最快速度十万火急地往东珠大厦赶，心头一面隐隐约约觉得不妥，决定还是先打电话向留在公司的人了解下情况再说。田樱樱最近一直跟着朱丽叶学习，假如她闯了什么祸，朱丽叶肯定知情，她想到这里，毫不犹疑地打了朱丽叶的手机。
朱丽叶过了好一阵儿才接通电话，开口就说：“我现在在茶水间，Gary给你打电话了吗？”
“打了，Tammy那边究竟出了什么事？”
朱丽叶似乎并不担心地说：“上周我们跟的一笔订单不是今天上午去做PPT展示和推荐吗？在现场做Presentation的时候，Tammy将Plan里的几个关键部分说错了，客户追问不休，她没办法自圆其说，客户当场就翻了脸，批评我们太不专业，不会与我们合作新软件。这还没完，刚才他们打电话通知Gary说原来约好的那笔订单不想继续签了，所以Oscar非常恼火。”
原来如此，看来田樱樱不但搞砸了自己的订单，还严重影响了英国UP公司在客户心目中的形象，难怪Gary如此火急火燎地找她回去。
叶小荼回忆了这笔订单的前后情形，问道：“今天做Presentation的是不是你让她单独做的那个Plan？”
“是的。”
“那份Plan你没看过吗？”
朱丽叶迟疑了一下，才说：“我没有看。”
叶小荼顿时感觉到其中有问题，追问道：“是Tammy没有主动给你看，还是她给过你这份Plan，而你没有看？”
朱丽叶一时有点儿语塞，她沉默了几秒钟，为自己开脱说：“Tammy上周五下班前才将那Plan给我，让我给她提一些修改意见，我这几天比较忙，所以没有空关注，这是我疏忽了。但是Tammy她完全可以提前给我或者给你看，为什么一定要卡在下班前？这说明她根本就不重视别人的意见。”她吸了一口气又说，“Yolanda，我当初是答应过你带她见一些客户，但是这件事不能怪我，她都入职一个多月了，应该具备Sales的基本常识，不该犯那样的低级错误吧！”
叶小荼一直崇尚“授权管理”，她将一件事交给一个人之后，通常只会问进展和结果，不会关注下属的具体操作过程究竟怎样。田樱樱这次去做产品推介，应该只是和客户进行比较初级阶段的接触，只要她发挥正常，就算对方不肯接受这个Plan，也不至于将事情搞僵到这种地步。按照常理，田樱樱是个聪明的女孩，她再幼稚没有工作经验，好歹也在她爸爸的合资公司市场部里混了两年，没吃过猪肉也该见过猪跑，朱丽叶说得也没错，田樱樱不该犯这种低级而要命的错误。
难道真是她错看了田樱樱，这个貌似机灵的女孩其实并不具备做Sales的能力？
这件事，可以怪田樱樱能力太差，也可以怪她这个直接上司监督不力，总之就是不能怪到朱丽叶的头上。
叶小荼没有责备朱丽叶，只是告诉她说：“我立刻回公司来。你先去找一下Tammy，让她将那份错误的Plan发给我。”

叶小荼匆忙赶回公司，四处打量了一眼，发现朱丽叶和田樱樱都不在自己的座位上。她还没来得及喝一口水，桌上的电话就开始猛响，接起来一听是Gary，他还不停地催她说：“快去，Oscar找你！”
她匆匆忙忙地走进柯志成的办公室，等着接受他的“召见”。
不出她所料，柯志成果然狠狠地批评了她一顿，劈头盖脸地发牢骚说：“这家客户和我们一直都有很好的合作关系，现在Gary那边正到签合同的紧要关头，你们不但不起好作用，还插进来唱一出烂戏，现在对方不肯合作了！你好好反省反省，究竟是怎么做销售副经理的？你居然让手下的人拿着那种乱七八糟的Plan去见客户！”
叶小荼在回来的路上左思右想都觉得这件事有些莫名其妙，也做好了挨训的准备，她带着质疑的语气委婉地说：“其实双方已有口头约定，但是最后订单签不成，这种情况我们见过很多了。也许，对方只是不想与我们合作，有意找了一个借口？”
她并不是强词夺理、故意狡辩，事实上这类事情在销售过程中也确实很常见，即使双方在合同文本上签字盖章了也有毁约的情况出现，至于双方的口头承诺，那就更没有法律效力可言。因此，叶小荼才抱着怀疑的态度，猜想对方不肯合作也许是另有隐情，趁机借题发挥，未必就是田樱樱的失误导致的。
柯志成明显拉长了脸，一张面孔几乎乌云罩顶，声音也高了一些：“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对方在找借口，还是你在为自己找借口？公司给你副经理的职位，不是让你在关键时刻推卸责任，让下属成为你的替罪羊。”
他这么一说，就如同打开了话匣子，各种高深的、通俗的、如何做一个成功的销售管理人员之类的大小道理全都被倒了出来。他的批评主题，其实也不外乎叶小荼无能，带着上海市的新团队工作了一个多月还没有什么进展、业绩毫无起色之类。
叶小荼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作洗耳恭听状。
上海办事处副经理，这确实是一个不太容易得到的职位，很多人都带着一种怀疑的眼光在看她，他们仿佛都觉得她进入英国UP之后实在太幸运了，那些订单不是依靠她的勇气和智慧，仅仅是撞大运而已。英国UP公司营销中心的“安排”都是江尚提出来的方案，当初让她接手这一部分的工作，自然也是江尚的提议，麦克道尔和沈若琳不过分别执行了“审核同意”和“具体操作”这两个步骤而已。平心而论，江尚给过她许多销售方面的指导和帮助，但是这一次他在安排工作的时候，显然并没有考虑她与自己的目前特殊关系，倒像有意为她设置难题和障碍。叶小荼能够体会江尚的意图，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一旦这个障碍跨越过去，等待她的将是一个更加灿烂的未来，她心里非常清楚这个门槛的难度，柯志成的这些批评，也早在她意料之中。
但是，柯志成似乎误解了她，田樱樱做Presentation失误，叶小荼充其量也就是个“监管不严、识人无术”，总不至于是有心让她犯错误，然后自己推得一干二净。

暗流涌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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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志成洋洋洒洒说完了一番话之后，带着几分严肃的表情作总结陈词：“Yolanda，销售业绩不是靠运气换来的，必须脚踏实地才能做出好成绩，不能心存侥幸，在我们这个团队里，如果有人落后，公司随时都可以淘汰他，你明白吗？”
在这种情况下，叶小荼当然说“明白，我会努力”，毕竟柯志成所说的话都是对的，所阐述的销售道理也是正确的。
柯志成接着强调说：“我们不需要假、大、空，我也不需要听你们表决心，我只相信成交数据，数据才是一个Sales说话的依据！”
叶小荼终于忍不住说：“Oscar，数据是需要积累的，有些数据现在还看不见，我们开展工作还不到一个月，能否多给我们一些时间？况且，Alex的业绩还是很不错的，昨天他又签成了一笔订单。”
听见这句解释，柯志成的言辞又开始激烈了：“我不赞成你这种说法和态度。你作为这个Team的领头人，更应该以身作则给他们做榜样，你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其他的销售人员身上，他们的业绩不等于你的业绩，你应该比他们做得更好！”
经过这么一番对答之后，叶小荼警觉地发现，柯志成不但不认可她的工作表现，甚至对她还有敌意和偏见。虽然，这一点她已经从新年第一次营销会议上柯志成的眼神和语气里有所体会，但是，她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现在，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装哑巴不说话，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个新上司尽快结束训话，否则只会越来越被动。
因为销售管理工作确实繁忙，“沉默是金”这一招对付华东区大区经理柯志成还是非常有效的，柯志成不久就结束了对叶小荼的一通训话，并对她下了最后通牒：“Tammy还在试用期，我们绝不允许新人在试用期内出这样的纰漏，你将情况调查清楚，让她下午立刻去客户那里一趟，向他们解释清楚。如果这笔订单不能挽回，我会通知行政人事部解雇她！”
站在公司立场而言，留下一个不能创造效益的员工就是浪费企业资源，柯志成扬言一旦订单签不成，就要开掉田樱樱，叶小荼心里觉得这样决定未免草率，但是当着柯志成的面，她不敢、也不能提出反对意见，答应着说：“好的，下午我会和Tammy一起去。”
叶小荼走出柯志成的办公室，心里暗自作了一番比较。
柯志成既不是外表风趣、忍辱负重的前任华东区经理史迪文，也不是老奸巨猾、喜怒不形于色的华中区经理Duke，眼前这个新上司，显然有着极强的控制欲和表现欲，而这种人通常也具有极其强烈的憎恨欲。
狼一般的上司，是相当可怕的。
正因为这样，她才希望下属眼中的自己不是一只不近人情的狼，也因过分信任导致的疏忽，使得菜鸟田樱樱一出马就撞到了枪口上，还没来几天就要丢工作。但是，田樱樱是一个很聪明又勤奋的女孩，她面对客户的时候怎么会这样粗心大意呢？好在柯志成还给了田樱樱最后一次机会，只要能够顺利挽回这笔订单，这件事估计顶多就被当做一个小小的失误，日后自然烟消云散。

田樱樱见到叶小荼的时候，神情有些窘迫，她知道柯志成刚刚在办公室里教训过叶小荼，声音还特别大，因为担心叶小荼会将这种“怒火”转嫁到她的头上，所以她就特别小心翼翼。
叶小荼并没有对她发火，将朱丽叶转过来的资料拿在手上，和蔼地对她说：“我们一起去楼下喝杯咖啡吧？”
田樱樱点了点头说：“好的。”
叶小荼又叮嘱她说：“把这个Case的相关资料都带上，包括你上午做Presentation的东西。”
田樱樱立刻照办，乖顺地回答：“好的。”

两人一起下楼，面对面坐在弥漫着音乐和咖啡香气的安静空间里。田樱樱的情绪比之前好了许多，她放下手中的资料对叶小荼说：“Yolanda，对不起，我今天……”
叶小荼打开玻璃桌面上放置的一份文件，对她说：“我看过了，你设计的这份Plan里确实有很多缺陷，对方肯定会不满意。如果按照你所提的方案，即使客户同意，我们的利润也是得不到保障的。”
田樱樱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第一次做这种Plan，我以为所有的Plan都是一样的。所以只做了一些基本的修改，没想到客户会反应那么大。”
“所有的Plan都是一样的？谁告诉你的？”
田樱樱终于抬起了头，看着叶小荼说：“之前我向朱丽叶请教过，她给了我一些模板，让我照着这些模式去做就可以了，我以为……”
叶小荼心中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问道：“她给了你什么样的模板？”
田樱樱在带来的资料里翻找了一阵，拿出一叠资料，将它们递给叶小荼看：“就是这些吧。”
叶小荼立刻扫了一眼那些文本资料，没错，这确实是英国UP公司曾经常用的几份客户推介计划书，但是，这并不是通行的版本，只要仔细看，就会发现其中的一些关键地方都被改动过，而这些关键之处正是客户最敏感、最关注、导致双方通常会因此僵持不下的细节。只要这些地方没有注意到，或者没有提前做好准备，客户通常都会追究不休，如果遇到一个心理素质不够好的销售人员，一看群狼环伺就慌了阵脚，自然更加解释不清楚了。
田樱樱是新人，她或许不知道其中的微妙所在，但是朱丽叶是销售老手了，她不可能不知道，最令人奇怪的是她既然将这个版本给了田樱樱，就应该提醒她必须注意的一些问题。
叶小荼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将这份Plan给朱丽叶的？”
“上周五，中午的时候。”田樱樱肯定地答复她。
这和朱丽叶的说法有些不一致了，叶小荼联想到朱丽叶之前对田樱樱的态度，立刻警醒过来。

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不是田樱樱，而是朱丽叶。朱丽叶明明知道田樱樱不会做Plan，故意给了她一些很容易引起纠纷的模板，田樱樱稀里糊涂地奉为真经，稍加修改就变成了一份新的Plan，最后不可避免地被客户穷追猛打，弄得不可收拾。这一切，如果朱丽叶想阻止它发生，本来是非常容易的，她可以给田樱樱更详细的模板，可以在周一上班之前提醒她Plan中的不妥之处，但是她没有这么做。田樱樱只不过是一个新进小兵而已，朱丽叶为什么要如此对付她呢？她居心何在？
朱丽叶电话中那一番为自己开脱的话倒是说得好，田樱樱入职这件事，本来和她就没有任何关系，田樱樱闯了祸，该她自己承担责任，怎么样也轮不到她来挨训，反正倒霉的是田樱樱自己和她的直接上司叶小荼。Oscar要骂，也只会骂叶小荼无能，不但销售业绩上不去，还让下属出这种纰漏，给公司造成负面影响，给她一个上海办事处副经理的职位着实有些浪费资源。
叶小荼想到这里，心中不禁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难道朱丽叶的目标并不是田樱樱，而是她？如果真的是这样，她岂不成了一个活靶子？
从职务上来说，她这个销售副经理只比销售主管高半级，假如叶小荼不回上海来，这个副经理的位置很可能是朱丽叶的。叶小荼入职比她迟，还给她打过下手，现在的情形是她成了叶小荼的直接下属，必须服从她的领导。如果朱丽叶存心不良，继续阳奉阴违，在暗中给她使绊子，还没作出成绩就起了内讧，这个团队将来的销售业绩还怎么保证？
田樱樱发现她在发愣，盯着她看了几眼，忽然昂起头说：“我在试用期就犯了这种错误，公司是不是准备开掉我？你告诉我实话吧，我已经做好被开的准备了！”
叶小荼摇了摇头，将柯志成的话全部瞒过，说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我现在就告诉你应该怎么修改，你尽快改好，我们争取在下班之前再去客户那里一趟，再和他们详谈一次。”
“我们没有预约，他们会和我们见面吗？”
叶小荼解释说：“他们既然打算和Gary那边签约，之前应该没有特别理想的可行方案，如果有，他们也不会对你的表现那么不满意了。所以，我们一定要赶在他们另起念头找到别的软件公司之前，迅速挽回他们对我们的印象。”
田樱樱听她这么一说，眼睛里立刻又恢复了神采：“好，我马上回公司去做。”
叶小荼朝她身边的电脑包看了一眼，示意说：“这里不都是现成的？何必回公司去？”
田樱樱终于明白了刚才叶小荼提醒她带好一些东西的用意，将电脑取出来说：“幸亏你刚才提醒我带着电脑，我们就在这里改，还可以节约时间。”
在叶小荼的帮助下，田樱樱迅速将Plan作了修订，她快速而熟练地敲打着电脑键盘，神情认真而专注。

叶小荼看着她埋头修改，心里一直在琢磨如何处理这件事。
作为上司，目前一定不能让田樱樱知道柯志成的意图。叶小荼在明白朱丽叶的阴谋之后，心中更坚定了一个念头：现在上有柯志成“找茬”，下有朱丽叶“反叛”，Alex安永刚又是一个独行侠，就只有田樱樱一个得力的助手可用，一定要设法把她留下来。否则，这次走了一个田樱樱，难保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假如不幸再来一个心机深沉、喜欢玩办公室潜伏的，这个团队就更不好领导了。
朱丽叶的问题比较棘手，有道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一个不齐心的伙伴比一个强悍的竞争对手更要命。现在要将朱丽叶心里那一座失衡的天平扳正过来，难度不亚于搞定一笔大客户订单。
叶小荼将脑子里硕果仅存的《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之类的智谋书全部回想了一遍，希望从中找到值得借鉴的榜样。结果却发现，历史上的上司对待不服气的下属的方法无非是那么几种。
第一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比如明朝通过“靖难之役”杀进金陵获得皇位的燕王朱棣，对前朝一干不听话的臣子，瓜蔓式抄家、十族连诛等等手段全用上，总之就是硬碰硬，反正我是头儿你是兵，看咱们谁能狠过谁。当然，在当今这样一个社会和谐、法制健全的时代，这种方法是万万不可行的。别说动刀动枪使用武力征服，就算只是开掉一个下属，也只有一定级别的老板才有这种权力，叶小荼还没强势到那种程度。
第二种，装模作样，退位让贤。但是，要叶小荼主动要求不干这个副经理，让给朱丽叶干，也未免太不现实。再说，就算她肯“让贤”，也需要麦克道尔、江尚、沈若琳、柯志成集体点头才行。
第三种，展示自己，以德服人。在叶小荼看来，这种方法是目前比较实用的一种。这个副经理的位置坐不坐得稳，并不取决于朱丽叶的态度，而是取决于她的工作业绩与能力。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Plan修改好，看看表已经是下午三点四十分，叶小荼拉起田樱樱就直奔那家客户公司而去。偏偏她们运气不够好，又遇上堵车，两人气喘吁吁地赶到客户所在的写字楼底层时，已是下午四点半，距离他们的下班时间只剩下半个小时。
恰逢电梯又慢，她们两个没能及时赶上，只能老老实实地等下一趟。
田樱樱不停地看表，虽然是初春，或许因为大厦里暖气开得太足，她的额头上开始冒汗，急促地说：“Yolanda，我们可能赶不上了……”她说话的时候，旁边一所电梯的门开了，有几个人一边说话一边走了出来。
叶小荼还没反应过来，田樱樱迅速地凑近她说：“完了，那是今天开会向我提问的人……怎么办啊？他们走了！”
叶小荼心中一动，问：“你确定？”
“我确定！我认识他，那个穿灰色夹克服的就是他们的总经理，姓洪。”
叶小荼没有犹豫，拉着田樱樱跟在他们后面走，一直尾随着那几个人走出大厦一楼厅堂，却迟迟没有动作。
田樱樱焦急地说：“我们要不要追上去？”
叶小荼制止住她，小声说：“洪总是出来送客人的，不是下班回家。我们在这里等着，等他回来再说。”
田樱樱将信将疑，目光牢牢地盯着洪总。果然如叶小荼所料，洪总与那几个人谈笑风生地走下大堂阶梯，一辆乌黑发亮的大奔恰到好处地开过来，除了他之外的几个人依次坐了进去，还挥手向他告别。等那辆大奔开走之后，洪总独自一人转过身，向着叶小荼她们径直而来。
田樱樱心里暗自惊讶，叶小荼抢先一步走到电梯间按住“上行键”，转头向他打招呼说：“洪总，您好！”
那人抬头看了看她，忽然瞥见了她身边的田樱樱，皱了皱眉头说：“你好像很面熟？上午来过我们公司吧？”
田樱樱早已准备了一番话，无非是道歉之类，叶小荼趁机递过一张名片，十分真诚地说：“非常抱歉，上午因为我们新员工的一点儿失误导致双方有点误会。我们下午赶了一份新的Plan出来，希望您能够给我们一次机会，重新考虑与英国UP公司的合作计划。”
她们俩一左一右，陪着洪总一起上电梯，连在电梯间的工夫都没浪费，一直不停地和客户继续沟通。最后，洪总终于架不住她们的口水仗，主动松口说：“那么后天上午你们再过来一趟吧，我们再考察考察。”
这个结果是叶小荼意料之中的，但是她关心的不止是田樱樱跟的这个Case，因此又满面笑容地追问道：“那么，我们另外一款ERP软件呢？听说您和我们公司都谈到合同细节了……”
洪总停下脚步，回头上下打量了她们几眼，说道：“说实话，你们今天上午的表现实在让我很失望。但是不管怎么样，你们这种工作态度还是很可取的。我这么说吧，只要产品质量过关，你们保证信誉，之前协商好的事情我们还是不会反悔的。”
叶小荼听见这句话，立即微笑着说：“还请您多多关照。”
洪总走进公司的大门，回头丢了一句话：“你们先进来谈谈吧，后天如果再出纰漏，我是不会再给你们公司机会的。”

叶小荼和田樱樱一起走出大厦时，早已过了下班的时间点，天色也黑了下来。
田樱樱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她原本以为客户上午发了大脾气，一定很难缠，几乎没有勇气再来，没想到对方的态度竟然出乎她的意料，还肯给他们机会。
她注视着即将坠落的夕阳，忽然想起了一个细节，忍不住问叶小荼：“刚才，我们在大厅遇见洪总的时候，你怎么知道他是送客人出去的？我当时一着急，差点就要冲上去了。”
“你那时候如果真的冲上去找他说话，估计他更不会理睬我们啦。”
“为什么呢？”
“当时，他们那群人一起走出电梯的时候，我看见洪总一直在陪其中的一个人说话，其他的人都在看着他们，所以那个人八成是重要的客人。那时候我们怎么能找他，那不是拆他的台吗？再说，洪总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拿，如果是下班回家，就算他不拿包，总该拿车钥匙吧？”
田樱樱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有道理。Yolanda，我真的应该向你学习，不是把你当上司，而是当一个可以学习的榜样。做销售我不如你认真，不如你细心，更不如你执著。”
叶小荼没有说什么，握了握她的手说：“我并不是一个优秀的Sales，不过我们公司里有人是……他才是我们的榜样。后天还有关键的一仗要打，我们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久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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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了一整天的叶小荼，连续换乘了两次地铁，还走了一小段路，才辗转回到浦江天下住宅区。
时间飞快地流逝，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叶小荼已经逐渐习惯了每天带着压力和动力去工作的生活。看到舒适的小区内那个熟悉的水景喷泉池和晚饭后悠闲遛狗的老人们，她终于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疲惫。
连续与两家重要客户进行会谈，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她之前一直硬撑着回家，直到此时才隐约觉得足底疼得厉害。
回家也是一个人待着，不如就在水景边先休息休息。
叶小荼这么想着，在附近一张石椅上坐下来，她顽皮地踢掉高跟鞋，将双足踩踏在毛茸茸的草坪上，任由晚风轻轻吹起脖子上的真丝围巾，摩擦着她的脸颊。倾听着喷泉水流????的声音，一天工作的疲劳顿时消解了许多。
直到此刻，她才又想起了江尚。
在江尚离开上海的这几周里，他们基本上每天都保持着通讯联络，今天下午他反常地不接电话并关机，或许是和重要客户在谈判，通常情况下他一定不会这么做。为安全起见，他们极少使用MSN以及英国UP公司的邮件系统联系，却又保持高度的默契。每天上班时，他们会看见彼此的MSN在线，头像亮起；下班时，假如有一个人先走，另一人也会很快下线。有一次，叶小荼尝试过将“在线状态”改为“脱机”，没过多久，江尚的头像也变得一片灰暗。在八小时之外，她几乎每天都能够接到江尚打来的电话，一段相隔两地的恋情，就这样平平淡淡地维持着它应有的温度。
叶小荼觉得，她和江尚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远远谈不上“热恋”。如果要形容这段感情，最好的一个词莫过于“温暖”。江尚不是一只火炉，能让人瞬间焚烧、有置身烈火中的痛快感，但他绝对是一床棉被，在需要的时候他就一定会出现。

叶小荼在喷泉水池旁边坐了一会儿，习惯性地抬头向“家”的方向看过去，然而，她意外地发现??那两层复式公寓里，竟然依稀亮着灯光。
她每天早上离开家之前，都会检查一遍家里所有电源、天然气之类的开关，绝不可能让电灯亮一整天，房子里面似乎有人。可是，那套房子的钥匙，不是只有她和江尚才有吗？
叶小荼迅速拉开手提包，给江尚打电话，一听到对方接通的声音，她忙不迭地问：“你，你在哪儿？”
江尚的声音听起来依然熟悉而亲切：“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听见他语气中的笃定，叶小荼的心情立刻变得激动起来：“你不会在家吧……你回上海了？”虽然每天都在通话，或者周末视频聊聊天，但是这毕竟不能代替真实的人，她很想看看离别一个月的“他”变成了什么样子。
伴随着电话里一阵爽朗的笑声，江尚的挺拔身影很快就出现在他家的露台上，他远远地举起一只手向她挥了挥，似乎在和她打招呼，用另一只手拿着电话对她说：“别像傻瓜一样愣在那里，快点回家吧！”
叶小荼忽然觉得全身又充满了力量，积累了一天的疲惫忽然一扫而光。原来，他早已决定给她一个巨大的惊喜，所以故意没有提前告诉她，而下午故意不接她的电话，想必也是为了让这个惊喜更具有震撼效果。
她一手抓起手提包，一手拎起草坪上的那双高跟鞋，以最快的速度飞奔过去。

虽然没有“一日三秋”所形容的那么夸张，但是，两个久别重逢的情侣见面时难免会高兴和激动。
叶小荼的身影刚闪进家门，江尚就张开双臂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吓死我啦！”叶小荼假装埋怨，心里还是很甜蜜。
“你真是敬业的好员工，公司规定五点下班，你居然这么晚，看看都几点了？”
“谢谢总监表扬，不知道年终有没有可能拿到额外加班奖啊？”
“想拿额外奖金，不但要有苦劳，还要有功劳才行。我看过华东区的销售周报表，你们新团队的进展情况还算正常。”
听见江尚“正常”二字的评价，叶小荼的心里终于踏实了一些，江尚是一个公正的人，他绝对不会为了讨自己女友欢心而特意拔高对上海新团队的评价。事实上，叶小荼他们的销售工作目前确实有一些进展，不至于像柯志成所批评的那样一无是处。
她带着感激的目光看着他问道：“你这次回来，还要再去广州出差吗？”
江尚故意卖关子，反问她：“你是希望我继续出差，还是希望我不要出差？”
“我当然希望你继续出差啊！”见他蹙了蹙眉头，她迅速地补充了一句说，“房东回来，我既不能一个人占用房子，又要付你租金，我还没找到合适的地方搬家呢！”
江尚忍不住笑了，放开双手说：“原来你是这么打算的。我只是回上海来办一件事，华南区的事情还没结束，你安心住着吧。我怎么说也是你的男朋友，看到我回来，你能不能表现得高兴一点儿？”
叶小荼终于有机会获得自由，她弯腰放下高跟鞋，换上粉红色的Hellokitty大拖鞋，一下把自己窝进舒服的大沙发里。
江尚在她身边坐下，用目光示意小餐厅的方向，让她看那边的东西。
叶小荼忍不住叫道：“牛排，还有汤……你自己做的？你真是个合格的家庭主男！”
他凑过来问：“有没有奖励？比如，给我一个Kiss之类的？”

两人共进晚餐的时候，叶小荼想起那天田樱樱的质疑，心里不免有很多感触，对他说：“我现在遇到了一点儿困惑，需要向你请教。”
江尚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说：“我们业内公认一条真理，找女朋友千万不要找同行，否则只有一直不停地工作，果然……你说吧，是哪方面的困惑？工作上的问题，我或许可以帮你解答解答，如果是感情上的问题，我可没法解决。”
叶小荼却笑不出来：“虽然我们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在争取订单，也许在别人眼里，我们只是一群不择手段达到销售目标的人，即使有成绩，也不见得全是光明正大得来的。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江尚潇洒地笑了笑，然后说：“什么是光明正大的手段？别人怎么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我们在面对客户的时候，是否能够永远保持自己的规则。这个规则，不是别人划出来的，它局限的只是我们自己，也只源于我们的内心，你照着自己的规则去做，问心无愧就够了。”
叶小荼轻轻点了点头，接着说：“我还想问你，你从开始接手销售工作到现在，有没有什么心得体会？你究竟是怎么做销售的？有没有捷径和秘笈？不许藏私，最好把你的独门绝招都告诉我。”
江尚总算露出一点儿认真的神情，若有所思地说：“心得体会……”
叶小荼怕他不理解，又忙着补充道：“简单地说，就是怎么做一个合格的销售管理人员，要遵守哪些准则。比如，像那些武侠小说里面写到的什么《葵花宝典》《九阴真经》之类的东西？”
江尚从沙发上站起来，一个人走到客厅面向浦江的落地窗前，似乎在观赏夜景，却一句话都不说。
叶小荼跳起来追过去，凑到他跟前继续问：“有没有？告诉我吧！”
江尚用手指了指夜幕下的浦江，回头问她：“看见下面的景物了吗？有什么体会？”
叶小荼很认真地观察了一阵，才回答说：“这里地势不错，又高又开阔。我们站的角度也好，浦东那边挺亮堂的，可以看到大半个上海。”
江尚转过头来对她说：“只有站得高，才能看得更远，看得全面；凡有灯火照耀的地方，我们就努力把它看清楚；至于那些黑暗的地方，不必太执着。”
他的话看似与销售毫不相关，叶小荼隐约意识到他另有所指，猜度着说：“你的意思是，作为一个团队的领头人，不论这个团队有多大，都必须随时关注全局；对于那些有把握的事情，力求万无一失；对于那些没有把握的事情，完全可以忽略它的存在？”
“有悟性，都是正解。”江尚又乘机夸奖了她一次，“其实，每个人做销售的方式都不一样，条条大路通罗马，也许你的方法和我的不一样，但是也许你比我更成功。”
这些话在叶小荼看来未免有些单薄，像江尚这样一个从基层摸爬滚打起来的、工作经验长达八年的营销管理人，他所具备的职业素质和销售心得，又岂是这几句话能够概括出来的？
她摇了摇头说：“你的比喻虽然很生动，但是还不够具体。我要听最实际的、能操作的，条条框框也行。最重要的是，一个好的销售人员应该怎么管理下属，处理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在叶小荼的威逼利诱兼甜言蜜语之下，江尚不得不上纲上线地归纳了几条营销高层管理者的“心得”，列举如下：
之一，营销管理人员是公司的中流砥柱，因此必须有眼光、有智谋、有勇气、有魄力，能吹响先锋号。
之二，大事从小做起，要有磨刀石的精神。
之三，锻炼下属做强者，激发和点燃下属的理想和热情，使他们在任何情况下都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韧性。
之四，敢授权并会授权，做一个战略指挥家，授权给下属并且让他承担责任。
之五，永远不为难下属，学会说两个字“谢谢”，承认下属的努力。
之六，懂得命令的艺术，懂得激励的技巧，懂得沟通的技巧。
之七，敢于承担责任，面对困难，勇往直前，身先士卒。
之八，一只眼睛看市场，一只眼睛看竞争对手，决不让竞争对手在自己的区域里争蛋糕。
之九，站在高处看问题，俯下身来做工作。

江尚归纳完毕，叶小荼数了数这些“真经”刚好九条，将这些话在心里默默地记了一遍。
她将这些条款与江尚“对号入座”比较，发现与他平时的举动果然相差不远，不愧是“销售管理心得”；她也将这些条件与目前的新上司柯志成作了一番对照，尽管在其他方面暂时还不能下结论，至少在第四、第五、第六条上，柯志成的行为就不太够格，和江尚一比就显出管理水准的高低来。
叶小荼开玩笑说：“看来，这就是你的独门秘笈‘独孤九剑’吧？”
江尚点头说：“如果这称得上是秘笈的话，你就是我的开山大弟子。希望将来有一天，你做到我这个位置的时候能够用得上。”
对于叶小荼来说，他这句话目前看起来确实是一句天大的玩笑话，连叶小荼自己都忍不住笑着说：“我做到你的位置？英国UP内部和我同级竞争的人不下一百个，全国那么多办事处，从主管到副经理、经理，再加上大区经理，数都数不过来，恐怕怎么轮都轮不到我。”
江尚目光深沉地看了她一眼，很认真地说：“没有做不到的，只有想不到的。谁知道将来会发展成什么样子？难道除了英国UP，你就不能做其他公司的营销总监了吗？”
叶小荼还是觉得好笑：“你建议我将来跳槽到别的公司去当营销总监吗？比如美国DOOM公司？”说到这个老竞争对手，她忽然想起他前往华南一行的起因，立刻问道，“对了，华南区这个月的销售业绩怎么样？你在那边见到史迪文了吗？”
“还没有和他面谈过，”江尚的神情略微有些变化，“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史迪文还是很有经验的，美国DOOM公司近来在华南区的市场份额大幅度上升，我们市场份额的比例在下降。”

久别重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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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荼不禁有些担心，问道：“我们公司准备怎么办？”
“大家不是都在努力工作吗？有竞争对手并不可怕，重要的是我们自己到底有没有保家卫国的决心，将丢失的领地重新抢回来。”
“那么，你这次回来是为了开全公司营销保卫战动员大会的？”
江尚却摇了摇头：“这是次要原因。”
“主要原因呢？”
他低头看了看叶小荼，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小声地说：“当然是为了看你，我总不能把我家的房客长期扔在家里不闻不问吧？”
叶小荼心底顿时泛起一丝甜蜜的幸福感，故意说：“这个房客可没有租金付给你哦。”
江尚微微一笑，伸开双臂将她抱在怀里。
叶小荼静静依靠在他肩膀上，心中暗自盘算着，假如任由这段恋情继续发展下去，无论从公司利益出发还是个人角度出发，她都必须考虑离开UP了。英国UP公司里可以没有一个叫Yolanda的城市副经理，但是不能没有全国营销总监Johnson。
学会选择，就是学会放弃。
她早已明白这句话中隐含的真谛。选择的背后必定有被放弃、被牺牲的一方，两害相权取其轻，她愿意作一次这样的选择。即使这样，在最后的选择到来之前，她也依然会留在英国UP公司，继续做一个勇往直前、冲锋陷阵的女Sales。

次日，叶小荼一到下班时间就急着走出了东珠大厦，并不是她没有加班的习惯，而是她已经和江尚约好一起吃晚饭。
这次江尚出差归来，两人相聚的机会本来就不多，转眼又要分别，当然想多点时间待在一起，叶小荼为此还特地出了个难题，要吃他亲手做的大餐。下班之前她收到江尚的短信，大意是说他下午已经在家忙活了很久，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等她下班回家。
晚风中夹杂着一阵阵沙土的气息，上海虽然没有沙尘暴，但是这种狂风刮在脸上，也如同刀割一般疼。她用围巾裹紧了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抬头看了看对岸“浦江天下”的大幅LOGO牌，大致估算了一下距离，正在犹豫是坐地铁还是挤公交的时候，手袋里的电话惊天动地般响了起来。
号码是施莉莉的。她按下接听键，施莉莉的声音很急促：“小兔，你现在在哪里？”
“刚下班。”
“关于合同订单的事情，我和我老公谈过了，基本上没有太大问题，不过有一些小细节，我们还需要一起商量商量。”
叶小荼听说订单基本没有问题，立刻高兴地说：“谢谢你啊，莉莉！“
“不用谢。我老公今天刚好在家，他说很久没有和你一起吃饭了，我做了好多菜，你过来吃饭，顺便谈谈订单吧！“
叶小荼犹豫了一下，虽然和江尚有约在先，但是施莉莉满腔热情地邀请她吃饭，更重要的是兼谈公事，这种邀请当然不好拒绝。叶小荼想了想，决定去施莉莉家，答应道：“好，我马上过去。”
施莉莉满意地挂了电话，还叮嘱说：“快点啊，我们等你开饭。”

叶小荼正低着头拨江尚的手机，一辆车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她身边停下来，车主轻轻摁了摁喇叭。
她侧转头一看，竟然是江尚的车，立刻回头看了看左右，迅速拉开车门，猫着腰坐了进去：“不是说好了我自己下班回家，不用你来接吗？你这样绕路逆行，很容易被警察开罚单的！”
江尚看着她被寒风吹得红扑扑的脸颊，伸手过来帮她拿掉围巾说：“车一直停着不用，对性能会有损害。再说，这个时间点东珠大厦附近不好等车，我想早点看到你，所以干脆出来了。你不用担心，就算我想被警察罚，最近几个月也没多少机会。”
叶小荼心里有事，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说，试探着问：“你这次出差这么久，不全是因为公事的原因吧？是不是因为我调回上海了，你留在总部不太方便？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不要回来。”
江尚打断了她的话：“你怎么会这么想？当然不是因为你，我有我的计划。先不要说这个，猜猜看，我晚上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叶小荼见他兴致勃勃地谈晚餐，觉得有些愧疚，硬着头皮说：“对不起，我现在必须去施莉莉那里一趟，她刚才打电话给我，说我和他们公司那笔订单基本OK，希望我过去谈谈细节。”
江尚并没有她预想中不高兴的表情，很有绅士风度地说：“没关系，这是好事情，我送你过去。她家住哪里？”
叶小荼顿时如释重负，恨不得高喊“理解万岁”，立刻感激地抬头看着他说：“谢谢你，你真的不介意啊？”
江尚淡淡一笑，说道：“你我之间还需要这么客气吗？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的客户也是我的客户，我们正好一起去，家里的东西就留着当夜宵吧！”
叶小荼听他这么说，不禁有些惊讶：“你要和我一起去？”
他立刻反问道：“难道不行吗？施莉莉之前就认识我。”
“呃……”叶小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虽然施莉莉不是外人，可是毕竟她和江尚目前还是同事，这种办公室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还没有将他正式列入闺蜜会见名单中，暂时也没有对父母家人公开的念头。
她长时间的犹豫终于引发了江尚的不满，他的语调变得凝重了些：“你不想让我去？是不是因为我其实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重要，还是你不想让你的朋友看见我？”
叶小荼确实不想让他跟去，灵机一动打岔说：“你在说绕口令啊……其实你过去也没什么，可是除了订单，女人和女人之间有些事情，你去了我们不方便说的，我是怕你到时尴尬。”
江尚并不揭破她的心事，顺水推舟地“哦”了一声，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只是按照叶小荼指定的路线送她前往施莉莉家。

两人在车上东一句西一句闲聊的时候，江尚貌似随意地问了一句：“我记得你有一次提起过，你朋友的先生是做外贸生意的？是上海哪一家公司？”
叶小荼收过一张罗鸿发的公司名片，顺口就说：“罗鸿发是温州人，家里有一个成衣加工厂，他们公司主要是做成衣出口的。听说做得很不错，客户多半在美洲和非洲，他们公司的名字叫凯奇国际……”
不料，江尚听见“凯奇国际”四个字，眉头忽然蹙了一蹙，神情微有变化。
叶小荼料想他交游广阔，商界朋友不少，接着说道：“对啦，你在上海这么多年，有没有听说过他们公司啊？”
江尚略微点了下头，应道：“这个公司倒是听说过，如果他们公司规模够大，倒是可以作为公司新业务的潜在客户，你们负责的那一款新型财务软件，确实很适合他们这种类型的公司使用，你这次找他们，算是找对了。”
叶小荼听到这里，不禁暗自发笑，营销人员“三句不离本行”的职业病在江尚身上可谓体现得淋漓尽致，即使在谈恋爱的时候，也没忘记提醒她注意盯紧客户，实在堪称爱岗敬业。
她靠在座位上休息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一个小问题：“你刚才说……听说过这个公司，是听谁说的？”
江尚一心一意开车，并没有发现叶小荼的神情变化，回答说：“前不久听一个朋友说的。”
叶小荼听见“前不久”三个字，心里更加不安了，她联想到袁蓓儿，皱着眉头追问道：“你哪个朋友？我认识他吗？”
江尚原本以为叶小荼不会再问，没想到她居然紧追不舍，这才有所警觉。他侧过头看了看她，语气温和地说：“一个外贸公司的朋友，你不认识。你怎么了？这个问题有这么重要吗？”
叶小荼听见这个答案，才算松了一口气。
江尚将她送到施莉莉的家门口，并没有离开的打算，他将车熄了火，停靠在附近的一个停车场内，示意她快去。

叶小荼与施莉莉、罗鸿发夫妻吃过饭，谈完该谈的事情，又寒暄了一场，那笔订单的事情基本上就敲定了。
她走出施莉莉家门的时候，寒风依然呼啸着。
叶小荼裹紧了围巾，低头看了看表，时钟接近晚上九点，江尚的车犹如一只孤独的鸟儿安静地鸷伏在宽阔的大马路上。她的身影在大道一端刚刚出现，前后车灯随即亮起，汽车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声，似乎在迎接迷途的归人。
叶小荼忽然觉得眼底涌起一阵暖流，她加快了脚步向他的方向飞奔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去，用手环抱着他的身体，将头伏在他怀中说：“对不起，让你等了我这么久！”
江尚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脊背，轻声说：“没关系。”
叶小荼抬头看着他，有些心疼地问：“你还没吃晚饭，一定很饿吧？”
“还好，附近有一个大仓储市场，我在那里买了一个面包吃过了。”
叶小荼发现后座放置着两个Supermarket大购物袋，好奇地问：“你买那么多东西，准备出差带走吗？”
他微笑着摇头解释说：“是顺便给你买的一些速食的东西，你拿回去放在冰箱里，下班回来简单做一做就行。现在没有施莉莉那么好的室友帮你做饭，我可不能让你在我家饿肚子。”
叶小荼看着两个满满当当的大购物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不由自主地抓紧了他的手。
江尚将她的手握了一阵，问道：“我们可以回家了吧？”
叶小荼点了点头，将眼底的一缕潮湿忍了回去，仰头说：“好。”

绝妙对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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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尚返回上海次日，麦克道尔和他的助理Helen陈也从北京飞来了。
高层聚集上海，当然要开会，正如叶小荼开玩笑所猜测的那样，这一次会议的主要内容差不多就是“全公司营销保卫战动员大会”。英国UP公司今年开年的局势喜忧参半，作为一个在中国境内以“销售”为主的国际性软件公司，没有进步就意味着退步。华南区的严峻情况是不用说了，而北京中心最新研发的产品，在市场上的反响确实不尽如人意。麦克道尔刚被伦敦总部召回开了一次会，这次来到上海满脸都是不高兴。
今天，麦克道尔主持召开的电话会议足足开了一个小时，从上午九点一直持续到十点，还没有结束的迹象。

对于柯志成而言，这一次会议相当重要。
英国UP公司高层聚集上海，固然是为了召开一个如叶小荼所形容的会议，但会议的发起人既不是麦克道尔，也不是江尚，而是这位刚进入英国UP不久的Oscar。
柯志成是一个野心勃勃、从未放弃理想的人，在他立足未稳的时候，难免要比别人多想一些事情，多作一些未雨绸缪的准备。入职伊始，他就提出了一个新的营销系统整改方案，也就是当初向叶小荼她们展示的那一个。
然而，他提出的这个整改方案在上次会议之后由Helen递交董事会讨论，英国伦敦方面却迟迟没有反馈结果。据说，是因为总部几位高管最近一段时间轮番出境休年假，没有时间集中讨论，因此这个方案就这样一天天被搁置下来。直到现在，方案到底可行不可行，一直悬而未决。柯志成内心是很不满英国人这种拖沓风格的，他更喜欢自己当初在美国SNOOP公司任职的时候，董事局方面当机立断的爽快态度。他总觉得，相比较而言，英国人的保守性格决定了他们的办事效率比美国人低，英国UP公司伦敦总部的这种拖沓作风让他感觉很失落。
然而不满归不满，工作还是照样进行，在入职的短短两个月间，在等待的间隙里柯志成不断冒出新的想法，接二连三地提出了一系列的华东区新营销计划，最新的一个计划简称“Blue-Water”（蓝水），蓝是象征智慧的颜色，水具有无孔不入的穿透力，“Blue-Water”其实就是英国UP公司LOGO的演绎版。
虽然大家都觉得Oscar做的都是表面文章，但柯志成的这种精神态度依然深得麦克道尔好评。为了讨论这个新的“Blue-Water”计划，麦克道尔和Helen陈两人亲自从北京赶到上海，并通知营销总监江尚从广州返回，一起参加会议，足见对柯志成和这个新计划的重视。

叶小荼借着拿资料的机会，远远地向会议室内望了一眼，发现柯志成一副精神百倍的模样，正在侃侃而谈，其余在座人等似乎都只有听他讲的份，江尚的模样很淡定，麦克道尔倒是表现得饶有兴致，Helen陈则在一旁不停地作记录。叶小荼不知内情，她原本以为麦克道尔会主讲，没想到主角居然是柯志成，连江尚都要靠边站，心里不禁暗暗诧异。
她刚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田樱樱的电话就打过来了：“Yolanda！”
“Tammy，”因为今天也是田樱樱和洪总约定再次面谈的时间，叶小荼听她的声音又快又急，以为出了什么问题，“那边情况怎么样？”
“我刚刚在客户这里做完了Presentation，洪总很满意……”田樱樱喘了一口气接着说，“他们同意和我们签两份合同，我们的新软件，还有Gary的项目，他们打算一起签！”
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田樱樱顺利完成了第一笔订单，柯志成不会再解雇她，这个月底，她可以度过试用期，成为英国UP的一名正式员工。虽然很险，田樱樱还是成功地迈出了她在英国UP的第一步。
“Verygood，尽快敲定这件事吧！”
叶小荼兴奋地放下电话，立刻将这个消息告诉了Gary，让他不必再担心客户会因为田樱樱的失误而反悔。

经过一系列的深思熟虑之后，叶小荼已经想好了暂时应对朱丽叶的办法。
假如抛开人品和私心杂念不谈，朱丽叶还是一个很勤勉的员工，最近一段时间，她很少有空待在办公室里，大部分都在外面跑，见客户、谈订单，作为一个精明的上海女孩，朱丽叶对于她自己的业绩和奖金，都是非常在意的。
叶小荼决定，趁着第一笔订单成交将田樱樱调开，再将客户资源按人头分开，包括她在内所有人都单兵作战，大家从此都在同一个起跑线上，是黑马还是白马，到时候自然见分晓。英国UP公司对销售人员考核的主要依据是个人销售业绩，朱丽叶虽然不太服气叶小荼的升迁，但是她不会和自己的薪资过不去，她如果不努力，亏的就是她自己。
对于朱丽叶这次所出的“黑招”，叶小荼决定隐忍不说，既不找朱丽叶挑明警告，也不让田樱樱知道其中的细节。以朱丽叶的高智商，在田樱樱顺利完成任务之后，她自己一定有办法自圆其说，让田樱樱相信她是无心之失，从内心来讲她根本没有半点儿恶意，她又是多么真诚地希望田樱樱成功。
叶小荼从江尚的“独孤九剑”中无师自通地悟到了最重要的一条。
??作为一个中层管理者，心胸一定要开阔，一定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既然朱丽叶的问题还没有发展到特别严重的地步，也就没有必要穷追猛打，以后遇事多长一个心眼，多防着她点儿就够了。

叶小荼正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发现会议室的门开了，前台Nancy飞快地跑进去，麦克道尔却走了出来，他摸了摸自己的红色格纹领带，在办公大厅内左右散步巡视了一圈，他看到叶小荼的时候，出乎意料地带着一丝笑容。
叶小荼赶紧对着老板恭敬地微笑：“上午好，麦克。”
麦克道尔点了点头，问她：“最近工作怎么样，Yolanda？”
叶小荼心里明白，这不过是一句普通的搭讪，并不是真正地问她团队的销售进展情况，也就很随意地回答说：“还不错，我们都在努力。”
麦克道尔假装满意地“OH”了一声，果然很快就将视线转移开了，继续和别的主管“搭讪”。
叶小荼本来以为没自己什么事情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麦克道尔又踱步过来，和蔼地表示要和她单独谈话。
在外企，上司与下属之间这种“一对一”谈话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象征意义，但是，麦克道尔和叶小荼之间的层级差别还是比较大的，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交流；而且，麦克道尔并不是一个喜欢单独谈话的头儿，即使需要沟通，也会通过行政人事部沈若琳来实行。
叶小荼心里七上八下地琢磨了一会儿，麦克道尔为什么独找她谈话呢？这让她感到有点儿蹊跷了，难道是因为田樱樱事件，柯志成在麦克道尔面前说了什么，告了她的黑状不成？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再一次走进了荷兰老板的超级豪华办公室。

麦克道尔看到她进来，照例以一种很具有亲和力的姿态热情地打招呼，然后他以一种很轻松的语气询问：“Yolanda，关于Oscar之前提出的那一个新计划，你觉得一旦在华东区试行会有什么问题吗？”
叶小荼没想到老板找她谈话，既不谈员工心态，也不问销售进展，竟然是这样一个非常敏感的话题。这个话题当然并不新鲜，说的依然是柯志成提出的计划，英国UP公司营销系统整改方案。
老板的问题虽然很简单，在叶小荼这里，在回答之前要考虑的问题就相当复杂了。
第一，麦克道尔问话出于什么目的？这是一个基本点，只有弄清这个基本点，才能决定作什么样的回答。如今的老外越来越懂中国文化，尤其是麦克道尔这种“中国通”，决不能拿他当性情直爽单纯的Friend，在老板面前说错话，还不如不说话，前者绝对会比后者更让他觉得下属是一个笨蛋。叶小荼在英国UP公司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办事处副经理，麦克道尔根本没有必要拿这种问题来与她商量，他这样问，或许只是为了印证他自己心里的一些猜疑。
第二，他希望得到什么样的回答？柯志成是他亲自挑选的人，目前可谓“当红”，假如麦克道尔反对这个计划，柯志成不可能还是这么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从种种迹象来看，老板是支持这个计划的。他想要得到的回答，应该不是反对，而是希望更好地促成这件事。说实话，作为营销系统的一份子，她并不想反对这个整改计划，她只是有些担心，柯志成确实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有改革就会有冒险，而冒险的后果常常是利润的流失。
第三，哪些问题可以说，哪些不可以说？对于叶小荼而言，如果实话实说，目前要实行柯志成的计划，除了上次Helen陈在场的那次会议上她所叙述的那些之外，还有一点，就是行政人事部的配合问题。Helen陈是麦克道尔的助理，那些记录她一定早就如实转给了他，将这些话再说一遍，应该是绝对安全的。

绝妙对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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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荼拿定了主意，决定充当一次标准的复读机，将上次的话重复一遍，于是她以一种很认真又谨慎的态度抬头对老板说：“我觉得……”
听完这段话，麦克道尔紧绷的脸果然舒展了些，他继续和蔼的看着她问道：“除了这些呢，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我没有别的意见。”
麦克道尔立刻拉长了脸说：“上海是华东区的重心，你是副经理，你有权利也有义务向公司提出你的想法和担忧，对于这个计划的影响，例如公司各个部门之间的协调、员工的反应，难道你连一点儿预想都没有吗？”
叶小荼心里暗暗叫苦，老板就是老板，步步紧逼过来，看来今天他不从她这里得到点什么信息是绝对不肯罢休了。她早知道这次“一对一谈话”是鸿门宴，麦克道尔不好糊弄，不过，他既然明确提出了“部门协调”这个话题，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总没错。
“如果按照Oscar的计划，营销中心另设行政人事部，运行的时候可能会与公司原有的组织机构发生管理交叉，容易造成冲突。”
麦克道尔的神情又舒展了，他轻轻点了点头，带着赞同的目光看着她说：“没错，这也是一个问题。”
虽然英国UP公司高层们的表情通常都比较高深莫测，但是麦克道尔的心情还是比较容易判断的。叶小荼终于发现，原来这句话才是他真正想听的，自始至终，他所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想听到她“汇报”的其实也是这个问题。
??只有来自公司总部行政人事部沈若琳的反对，才是实施这个计划的阻力源头，其他的一切问题都不算什么。
麦克道尔叫她过来谈话，无非是为了印证这个担心的正确性，因此他接下来的寒暄不外乎围绕这个话题，作一些泛泛的询问。而谈话进展到这个地步，叶小荼也只能抱着“对事不对人”的态度，简单地作一些回答。
在讨论的结尾，麦克道尔甚至还问了她一个更为敏感的问题：“Yolanda，如果公司决定实行这个计划，设立营销中心的行政人事部，你认为上海销售团队中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叶小荼心道，Gary的团队可轮不到我来说话，我自己的团队中才几个人？安永刚和田樱樱都是新人，他们俩连试用期都没过，当然不可能干这个差使，而朱丽叶的专业和工作经历更不对口，于是含含糊糊地说：“这个问题Gary比我清楚，行政人事部会给您提供很好的建议吧？”
麦克道尔作遗憾状说：“嗯，如果计划实行，我们或许应该同时考虑内聘和外招两种方案。”他说完这句话，再一次和蔼可亲地看看她，然后以一种很例行公事的态度说，“很高兴和你聊天，Yolanda。”
这句话，意味着叶小荼可以安全撤退了。

叶小荼飞快地从老板那间豪华办公室出来，简直如获大赦一般，她用大拇指摸了摸掌心，发现竟然有一层薄薄的汗，今天与麦克道尔这场谈话的难度简直不亚于当年的高考，虽然表面风平浪静，却隐隐约约潜藏着什么，让她有一种暴风雨即将来临的预感。

未完待续： 见职场书架：升职游戏（下）